你好,旧时光--三周年完美纪念版,套装全三册 (20 page)

BOOK: 你好,旧时光--三周年完美纪念版,套装全三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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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能做的事

“老师请客?”

“嗯,现在都下午两点多了。大家都饿死了。其他同学先回校,物理老师带我们做实验的这八个人一起去附近的肯德基。”

余周周想了想:“温淼,你跟老师说一声,我有点儿事情,得回趟家,必须……回趟家。”

“回家?”

温淼话音未落,余周周已经转身大步跑了出去。

师大附中和师大紧挨着,在奔向车站的路上,她经过了师大的正门。余周周放缓脚步,忽然想起某个阴天的早晨这里熙熙攘攘的家长和学生,还有他们眼中满满的期待。

那些人,现在都在哪里呢?当初的憧憬与志气满满,十年后还剩下多少呢?

还在发呆中的余周周突然听到了一阵荒腔走板的二胡声。

心底仿佛有根弦被触动,余周周拐了个弯,毫不费力地在桥洞底下找到了和那年穿着同一套衣服、戴着同一副墨镜的老乞丐。

“……你怎么还在这儿?”

而且二胡拉得还是这么烂。余周周把后半句吞进肚子里。

老乞丐和以前一样低下头,从墨镜上方的空隙看她,额头上皱起深深的抬头纹。

端详了许久,突然笑起来,咧开的大嘴里面是金灿灿的黄牙。

“丫头,我记得你。”

余周周笑了。又是一个冬天了。当年那个因为奥数和前途问题而哭泣无门的小姑娘走失在时间的洪流里面。虽然现在看来,当时的那些担忧都如此幼稚,其实她并不是没有可能在师大附中入学——然而余周周知道,苛责自己是没有用的,回头看时无大事。

她忽然很想借着机器猫的时光机穿梭回去,不知道是不是还能遇到当初的自己——难道彼时彼刻的余周周要一直活在哭泣和绝望中?

“还想不想听我自己写的曲子?”

余周周摇摇头:“我没带钱。”

老乞丐撇撇嘴:“少糊弄我,舍不得花钱拉倒。咱那首曲子专门演给舍得花钱听曲儿的人。丫头片子不识货。”

余周周笑了:“除了以前我犯傻,你以为还有人能花五块钱听你那首破曲子啊?”

老乞丐神秘地笑了:“这你就不懂了吧?去年冬天,就有个小子出了五十元,站这儿一动不动二十分钟,就非要听你听的那首曲子。”

“什么?”余周周愕然。

“我哪知道他要听哪首啊,我手头这作品一筐筐地都装不下。他就站这儿给我形容了半天,”老乞丐学着那个男生的口气说,“‘就是当时给你钱让你拉二胡的小姑娘,这么高,梳着马尾辫,穿着黑色大衣,戴红色围巾’……”

说完,促狭地嘿嘿一笑,金灿灿的大黄牙晃花了余周周的眼睛。她突然觉得鼻子很酸,刚刚因为林杨的冷漠和刻薄而堵在胸口却被她刻意压制的那股委屈的情绪瞬间得到释放。

“我说了,你不乐意听,肯定有别人识货……”

老乞丐还在絮絮叨叨地炫耀着,抬起头,发现眼前的人行道上已经空无一人。

余周周急着回家,因为这个晚上很重要,她需要请假提前回家“准备一下”,因为妈妈说,平安夜想让她见一位叔叔。

妈妈身边总是会有追求的叔叔,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被引荐给余周周,而
他们也的确动不动就消失了。

小时候她也会问:“××叔叔怎么不打电话过来了?”

妈妈总是摸摸她的头说:“不见了就不见了啊,就当成是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所以今天的这个叔叔,一定不是会随随便便就不见的人。

妈妈重视的人,余周周会加倍重视。随着她渐渐长大,母女两个有时候也会在聊天的时候提到一些这方面的问题,其中也包括某些禁忌的往事。

所以余周周格外强烈地希望妈妈能够幸福。世界上有一种幸福,是余周周无法给予妈妈的,多么勤奋懂事也不能。

当她穿戴整齐拉着妈妈的手出现在旋转餐厅门口的时候,不觉有些紧张。妈妈的手仍然柔软温暖,源源不断地传递给她力量。

“齐叔叔好。”她仰脸看着眼前高大的中年男人,笑得很甜美。

“周周好。”齐叔叔用大手轻轻拍她的头,好像她是一只小动物。

坐在餐桌前的齐叔叔皱着眉,像煞有介事地盯着菜单许久,突然爽朗地大笑起来,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余周周说:“周周,你和你妈妈点菜吧,叔叔吃什么都行。”

余周周有些诧异,身子前倾问道:“那叔叔你没有喜欢吃的东西吗?”

“有啊,“齐叔叔的笑容有些像黄日华版的郭靖大侠,”我喜欢吃你妈妈做的炸酱面。”

“没正经。”余周周的妈妈白了他一眼。

余周周愣了一下,头点得像捣蒜:“我也喜欢。叔叔你真有品位。”

齐叔叔和那些精致的叔叔不一样。他没有架子,也不讲派头,笑起来有点儿傻气,却有温暖的感觉。

就是温暖的感觉。像一个真正的父亲。

而且他喜欢看动画片,也喜欢武侠小说和侦探小说,更重要的是,他是工程师,数学学得特别好……

回到家的时候,妈妈还在放洗澡水。余周周蹭到浴室觍着脸笑:“齐叔叔
挺可爱的。”

一个四十二岁的男人,被称为可爱,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一种夸奖。

“你下午逃课了吧?我一下班赶回来就看见你在家。”

“嘿嘿,”余周周坚决执行转移话题战术,“让齐叔叔陪我去买电脑好不好?”

妈妈叹口气,将淋浴喷头关上,哗哗的水声戛然而止。

“周周,你真的喜欢他吗?”

余周周抬眼,还没有卸妆的妈妈脸上几乎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她的脸上仍然平滑无瑕,只有周周知道面具下面浮肿的眼袋和眼角的细纹。在她像个女超人一样踩着十厘米高跟鞋穿梭在家和办公室之间的时候,余周周能做的只是不增加负担——所以,她迫切地希望等到一个能够真正为妈妈减轻负担的人。

谁都可以,只要他有挺直的脊梁、厚实的胸膛和温暖的笑容。

她知道妈妈不希望看到自己为了某种原因而假装迎合与大度,好像对妈妈再婚毫不介意的样子——然而她的确并不在意,甚至是非常非常期待。

“我喜欢他,只要你喜欢的人,我都喜欢。”余周周郑重地说。

妈妈怔住了,抬起手拨开余周周细碎的刘海儿,手指上的热水珠滚落下来,滴在余周周细密的睫毛上,模糊了她的视线。

“周周,你不必……”

“我是有条件的,“余周周笑嘻嘻地打断妈妈伤感的情绪,”以后我找男朋友的时候,你也一定要抱着这种心态。”

上一秒钟还在抚摸脸颊的手转了个方向狠狠地掐了一把,余周周夸张地大叫一声后撤一步,妈妈笑着骂她:“死丫头,是不是有目标了啊?在我这儿打预防针?”

余周周干笑着摇头:“佛云,不可说,不可说。”

有句话的确不可说。来之不易的幸福,不敢说出来,怕被嫉妒的神仙再次夺走。

“妈妈,你要幸福。”

余周周笑嘻嘻的心里滑过一滴温热的泪。

特等奖第三名。

物理老师带来这个消息的时候,全班都沸腾了。余周周第一个想到的却是,沈屾听到这个消息,会不会高兴一点儿?

那次公开课过去之后的第一次周六补课,余周周和沈屾仍然像什么都不曾发生一样,几乎没有对话,如果有,也只是“借光,我出去”和“好”。然而对于余周周来说,沈屾已经不再神秘,也不再冷漠。这个女孩子心底翻腾的热切的梦想和余周周是一样的,也是十三中同学不愿意也不敢讲出来的那个名字。

虽然公开课的奖项只是一个集体奖项,然而余周周真心地希望这个成绩能让沈屾心里好过一点儿——某种程度上,它能够说明,十三中也不是那么差劲的学校,他们和师大附中的学生也并没有那么大的差距。

当然,只是某种程度的证明。包括温淼在内,所有人都在观摩师大附中英语课的时候深切体会到了差距,并不仅仅是成绩上的差距。那种自信大气的姿态,不单单是成绩带来的。

公开课之后,温淼也莫名地沉寂了一阵。

他看余周周的眼神总是怪怪的。余周周像往常一样回头跟他斗嘴,得到的总是百无聊赖的回应,久而久之,她也自觉地收敛了在这个人面前嬉皮笑脸的行为。

平安夜早晨的那个舞台带来的心理冲击,并不是那么容易度过的。

唯一没有变的只有辛美香和马远奔。

每当马远奔开始在自习课上制造稀奇古怪的噪声时,余周周总会狠狠地掐他,得到的是一句连哭带笑的“死三八”。同样让余周周心有余悸的就是马远奔的头皮屑,在灿烂的阳光下几乎能闪闪发光,可这是她所不能挑剔的,因为说出来会伤人。有时候心情好,余周周也会给他唱粤语版的“恭喜你,你家发大水”,每每此时,马远奔总会笑得像母鸡要下蛋。当然,尽管每次发下来的
卷子都会被他码得板板正正,健忘的余周周仍然会时不时把魔爪伸向他的书桌寻找空白卷子或者演算纸。课堂小测的时候,他会趴在桌子上,专门替她检查些简单的计算题。她安心地做后面的大题,他就按照步骤查看每一步的小数点。如果做的是语文卷子,他还会翻开书,指着余周周的古文填空说:“这个字写错了。”

偶尔,余周周也会在徐志强等人要求他跑腿的时候,轻声对他说:“难道不可以硬气一次,对他们说’不去’?”

每每这时,马远奔都会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余周周。

“他们是我兄弟。”他郑重其事。

他们只是在耍你。然而余周周把这句话埋在心底,有些事情戳破了只能让对方更难过。

也许在马远奔乐颠颠地跑下楼去买零食或者香烟的时候,心里满溢的就是那种被需要的快乐,她没有权利夺走这种快乐,哪怕它只是一种错觉。

马远奔也常常会问余周周,为什么张敏总是骂他和辛美香,却从来不追究徐志强他们的不及格,大家不是都在拖班级的平均分吗?

余周周耸耸肩:“因为你不是无药可救。”

她相信,即使张敏再稀里糊涂,也一定能看得清楚,马远奔有一颗善良朴实的少年心。

只是辛美香脸上的淤青让余周周很担心。现在所有的课程里面只要从第一排往后“开火车”,老师和同学都会默认一般地绕开她。有一次,坐在最后一排的她刚站起来,另一组第一排的女生已经起身开动了新的一列“火车”。辛美香站在原地,沉默地呆了一分钟,然后悄无声息地坐下了。

此后,她再也没有站起来过。

至于脸上的淤青,不必问就知道,是她妈妈的杰作。

“陈桉,有时候我想,其实对于辛美香来说,是不是没有被生出来比较幸福呢?”

余周周正伏在桌子上写日记的时候,突然听到背后传来急促的尖叫声和咒
骂声。

“我他妈让你把书包交出来,你妈×耳朵聋是不是!”

9.主角的游戏

余周周回头的瞬间,只看到徐志强骂骂咧咧地飞起一脚踢在墙角女生的胳膊上,而那个被踢了也不抬头,仍然执拗地缩在墙角紧紧搂住书包的女孩子,就是辛美香。

一群男生冲上去奋力拉住徐志强,嘴里不住地劝着:“消消气儿,你他妈有病啊,跟傻子一般见识,打坏了还得赔钱……”

余周周大惊失色,连忙追过去,绕过骂骂咧咧还在装模作样想要挣脱众人束缚的徐志强,蹲在辛美香身边急急地问:“疼不疼,有没有被踢坏?你倒是说话啊?”

余周周的手覆在辛美香肩头,感觉到的却是剧烈的颤抖。辛美香蜷缩得像一个蛹,以那个脏兮兮的深蓝色书包为中心,紧紧包裹,脸也深深地埋起来。

“你凭什么打人?”余周周气愤得满脸通红,几乎忘记了害怕,转过身朝着徐志强大声质问道。

“老子乐意!他妈的,贱人敢偷我女朋友的东西,我×你姥姥……”

徐志强的脏话让人忍不住想要捂住耳朵。余周周的怒火一直烧到胸口,她“呼”地站起身,刚想开口,就被冲过来的温淼挡住了。

“别冲动,他们拦着徐志强呢,你赶紧把辛美香带出去,看看有没有踢坏!”

余周周用尽力气控制许久,才平息下来重新蹲下拍拍辛美香的头:“美香,美香,跟我去校医室,你能起来吗?”

辛美香仿佛被困在了一个魔咒里,只是颤抖,既不抬头也不应声。余周周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怀疑她真的已经聋哑了。

“美香,美香?”温淼也蹲下来,柔声唤着她的名字,“你能起来吗?”

辛美香这才微微抬起头,本来就小的眼睛因为哭肿了,干脆眯成了一条缝。她的嘴唇一刻不停地翕动着,可是余周周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于是只好跪下,把身体更凑近她,在周围嘈杂的环境里努力分辨她的声音。

凝神许久,余周周终于听到了,那不断重复的一句话。

“我要杀了你。”

“你说,咱这算是逃课吗?”温淼打了个哈欠,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单独和余周周待在一起,此刻倒也算得上是单独——身边的辛美香从一开始就可以算得上是背景色。

余周周没有回答。她和辛美香一样沉默。

她费了好大劲儿才把辛美香带出来,一路拉着她爬上学校主楼的天台——天台上的锁头一直都是虚挂着的,于是它成了余周周独自享有的秘密基地。

过了十分钟,温淼也追出来,打听到了来龙去脉。

下课的时候,他们把辛美香赶了出去,让徐志强的女朋友坐在辛美香的座位上闲聊。那个女生离开之后突然又返回来,说自己的一本《当代歌坛》落在了座位上,然而徐志强在辛美香桌面上找了半天,也没看到那本花花绿绿很显眼的杂志。

他坚称是辛美香偷走了之后放在了书包里面,于是一定要搜辛美香的书包。一直沉默着任他们欺负的辛美香这次一反常态地强硬和执拗,护住书包死活不让他搜,争执之下,愤而起身抱着书包往门外逃,被徐志强拽住后领狠狠地拖倒,一屁股坐在地上,后脑勺直接撞到在桌角上。

余周周听到的那声尖叫,就是在她倒地的瞬间。

下一秒,辛美香就连滚带爬缩在墙角,任徐志强怎么踢,她都不松开搂着书包的双手。

“美香,我们去医务室看看好不好?你身上有没有哪里疼?我们去检查一下有没有被撞坏,好吗?”

余周周慢声细语,辛美香却像是中了蛊一般目光呆滞,沉浸在自己的仇恨里。

“喂,你能不能别总这样啊,你要是想捅了他现在就去拿刀,磨磨叽叽个什么劲儿啊!”温淼的耐心终于耗尽,余周周瞪了他好几眼,通通被他无视。

辛美香恍若未闻,只是低着头,偶尔嘴角会浮现一抹得意的笑容。

温淼惊讶地看着余周周:“她该不会是……疯了吧?”

余周周也愣了,想了许久,忽然笑了起来。

“你不会也疯了吧……”温淼后退了几步,“别告诉我这是传染病……”

余周周摇摇头,笑容愈加温柔,又有点儿悲伤的味道。

“温淼,如果你特别特别想做一件事情,却又因为能力太差做不了……你会怎么办?”

温淼挠挠头,什么都没说就低头看脚尖,不再大呼小叫。

他不想告诉余周周,在那场公开课结束后的晚上,睡觉前他躺在被窝里,把白天的各种场面重复了一遍,只是这一次,神神道道的罗密欧同学的角色变成了自己,关于地平线的每一句话,他都闭着眼睛在脑海中重复了一遍,甚至自己都没意识到脸上的表情也随着脑海中翻腾的幻想而格外生动。

当我们无能为力的时候,我们就做白日梦。

只是有些人的白日梦一辈子都不会醒来。

余周周叹气:“我想,辛美香现在正在想象着自己把徐志强踩在脚下的场面吧!”

温淼沉默着,没有应和。

余周周坐到辛美香身边,轻轻搂着她的肩膀。寒风凛冽,余周周感觉自己的脸颊已经被风吹得失去知觉了。

三天后就是期末考试了,又一个学期要结束了。

自己好像也曾经在睡觉前幻想着自己考上了振华之后耀武扬威地回到师大附小去“探望”于老师,对方的种种反应——虚伪地假笑着说“我早就知道你
能有出息”,或者尴尬地承认自己当初目光短浅,或者对于贬低的行为悔不当初……无论是哪一种,她都想好了对策。几乎也不需要考虑真正考上振华的难度有多大,在白日梦里面,她是女王,轻轻松松过瘾就好,然后带着满足的笑容沉入梦乡。

醒来的时候,窗外是残酷的现实和懒洋洋的晨光。多么高贵的女王,也都不得不爬起来上早自习。

他们三个不知道站了多久。就在温淼已经变成冰雕的时候,辛美香忽然开口,轻声问:“你们,从小就是好学生吗?”

“陈桉,你知道吗,在辛美香跟着医务室老师去检查肩膀是不是脱臼的时候,我和温淼还是偷偷翻了她的书包。

“那本杂志,的确在她的书包里。

“温淼很惊讶,可是我一直都知道,辛美香有偷书的习惯。只是偷书。当初那本《十七岁不哭》就是她从租书屋偷来的。她并没有很多钱用来租书,确切地说,是交不起押金。她的许多漫画书和小说都是顺手牵羊的——但是看完之后她会还回去的,呃,前提是那本书不好看……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她太可怜了,我总觉得她的这种行为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应该得到的,她一样都没有得到。

“我知道她问我们那个问题的原因。我也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我成绩不好,张敏还会不会喜欢我,妈妈还会不会给我这么多看漫画书的自由,同学们还会不会这么维护我、喜欢我……

“其实我知道答案的,不会。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奥数就告诉我了,如果成绩不好,我什么都不是。

“辛美香觉得,只要成绩好,她就能得到我们所拥有的一切。虽然我觉得爱本应该是无条件的,可是实际上,它的确不是。我不知道是不是成绩变好,她就会快乐幸福,但是我知道,这也许是她尝试的唯一途径。”

唯一的机会。

在送辛美香回班的路上,余周周轻声讲起了那个”主角的游戏”。

曾经陈桉教给她的游戏规则,被她用来拯救另一个女孩子。

她们一个曾经失去宠爱,一个从来就不曾得到过。

辛美香眼里的火苗让温淼有些畏惧。

“我帮你。”余周周在她回到座位的时候,轻声承诺。

“这是何苦。”温淼在背后摇摇头。

“你不懂。”

“我怎么不懂?”他认真地看着余周周,”你小学的时候是师大附小的,对吧?千里迢迢跑到我们这个烂学校来,不就是为了那个什么狗屁游戏规则吗?心里憋着口气,为了让所有人都看看,你很有能力,你能考上振华,不是吗?”

“这有什么不对吗?”余周周有些激动。

“没什么不对,”温淼摇头,”没什么。”

所以他对余周周说过,我们不一样。

那一刻,因为公开课而笼罩在温淼头顶的、交织着自卑和迷惑的阴霾渐渐散去。温淼坐在座位上,微笑地注视着正伏在桌面上刻苦复习的余周周的背影。

因为他们不一样。

10.How time flies

余周周不是没有见识过某个同学突然发愤图强,坚持几天之后渐渐懈怠,然后恢复到和以前一样懒散的状态。

甚至连马远奔,都曾经因为一点儿小鼓励而重整旗鼓。

神经质而又善良的地理老师,被大家戏称为“神奇老太”。某天的课堂上把马远奔叫起来,问他,黑板上两条线,哪条是长江,哪条是黄河?

马远奔很随意地答对了。

全班同学小题大做地热烈鼓掌,毕竟这对于马远奔来说简直就相当于奇
迹。他面色红润地坐下,喜气洋洋,余周周也微笑着说:“好聪明。”有时候余周周真的不知道到底哪些细节会不经意间触动心房。马远奔忽然开始很认真地学习,在纸上写别别扭扭的字,然后面带羞涩地说:“呀,好久不写字,呵呵,都,都不会写了。”

然后在某一堂课间,语文老师走进班里面说:“马远奔你到底长没长脸?全年级只有你和辛美香没及格,你把平均分拉下来多少,你知不知道?”

正在重新练习握笔的马远奔忽然站起来,双眼通红。

后来他又坐下了。

短暂的发愤图强就此夭折,马远奔又回复了当初嬉皮笑脸的一面。虽然余周周知道就算语文老师不出现,也没有那些伤人的话,马远奔照样坚持不了多久。可是,毕竟,希望曾经出现过,正因为这份希望,才让他对语文老师那句和平常差不多的训斥有那么强烈的反应。

更多的人,只是因为自己的怠惰而放弃了所谓的学习计划。

可是,余周周从来都没有想到,辛美香能够挺过来。

她好像把一腔恨意都倾倒在了课桌上,随意用笔尖蘸一点儿就能埋头写很久。期末考试过后到春节前的这段时间里面,学校组织初二、初三年级集中补课。余周周每次经过辛美香的身边,都能看到她低着头奋笔疾书。

很早以前余周周就知道,仇恨的力量远大于爱的力量。爱让我们变得温暾懈怠、快乐满足,只有恨能让我们在逆境中撑下去。

那是一种咬牙切齿的不放弃。

余周周知道,这种恨远远不是徐志强等人一直以来的欺负所能够引起的。

辛美香的成长历程是一个谜,她沉默的外表下遮盖着的一切都是个谜。

是她格外悲惨,还是她对伤害格外敏感、格外念念不忘?

余周周一边疑惑着,一边热情地伸出援手。辛美香可以分享她所有的学习方法、学习技巧,那些余周周存着小私心不愿意告诉别人的诀窍,还有内容精练题型丰富的参考书练习册,通通被她贡献出来。

辛美香就像一个黑洞,她从不道谢、从不客气,在余周周絮絮地讲解着某部分的知识体系应该如何归纳整理的时候,她也只是沉默,不会迎合地点头以示自己在认真听,不过,事实证明,她的确是拼了命地在追赶。她的作息已经奇怪到了一定境界——每天放学回家之后立刻入睡,似乎是防止爸妈和食杂店的嘈杂影响自己学习;睡满六小时之后,在晚上十一点左右起床,用整整一个后半夜来学习,天蒙蒙亮的时候顶着寒风出门跑步减肥,然后早早到校参加早自习。

辛美香的这股劲头儿让余周周肃然起敬。

每当余周周给辛美香讲题的时候,温淼都会一直托着下巴在后面注视着她们,从头到尾。

“你对她真好。”温淼的语气中听不出来情绪。

余周周闲来无事,也会对温淼讲一些辛美香的事情——自然,省略了关于阴暗的小卖部和疯疯癫癫的妈妈这一部分内容。她告诉温淼,这个女孩子其实很喜欢读书,有很丰富的内涵,在自己被徐志强欺负的时候挺身而出,还有一颗水晶般的心——即使她不漂亮,可是也能把《水晶》那首歌唱得那么美好。

温淼一直沉默着听,时不时点点头,从不表态。

余周周一直以为温淼是不满辛美香的态度,一副非常不懂得知恩图报的样子。

“今年过年的时候她往我家打电话了,祝我新年好。她只是内向而已,少些甜言蜜语也不是不好,我想帮她,根本不在乎她是不是……”

温淼摇摇头:“我不是说这个。”

“……难道你是害怕她的成绩超过我?”余周周试探性地问。

温淼啼笑皆非:“你想到哪儿去了?你要是担心她,还不如先担心我。”

余周周哼了一声:“得了吧,就你?”

温淼把双手背在脑后,只是笑。

“周周,当你放下戒备,真心想要对一个人好的时候,你就成了瞎子。”

又一个新学期开始了。

余周周开始在每周六、周日约辛美香一起去学校附近的北江区图书馆自习。破旧的阅览室里面,除了一个戴着老花镜看报纸的老爷爷,就只剩下她们两个。辛美香的沉闷让余周周有些无聊,于是她强行把温淼也拉了进来。

原本以为被占用了周日游玩时间的温淼会推托,没想到他答应得倒很爽快。

“你给我妈打个电话,我正好被她困在家里面出不去正郁闷呢,我妈这种无知愚昧的家庭妇女,就知道迷信你这种学习好的女生,恨不得供起来让我天天烧香拜三拜。就当你行行好,我加入你们拼命三郎学习小组,正好没有出逃的借口呢……”

余周周翻了个白眼,不得已给温淼的妈妈打了电话。

第二天早自习的时候,她回过头用笔尖敲敲温淼的桌面:“我终于知道你是怎么长成这副德行的了。”

温淼的妈妈有着朴实而热情的声音,几乎是余周周心里面传统母亲的典范。而她以前也在家长会之前见过温淼的爸爸,平和而豪爽的男人,对温淼有着出奇的宽容和放任。

这样的家庭,应该是能够出来温淼这样的家伙的吧!

“我觉得你这种小富即安、吊儿郎当的样子也没什么不对,”她故意用老气横秋的语气说,“你过得太幸福了。”

温淼没有否认,反问道:“难道你不幸福?”

余周周愣了愣,仔细思索了一下最近的生活,平淡无聊,只缺烦恼。

好像,当初困扰自己的那种不平和恐惧,已经被时间的流水带走。

“挺幸福的,”她若有所思,不过很快加上一句,“但是我和辛美香某种程度上有点儿像……”

“你们不像,”温淼突然打断她,“一毛钱都不像。”

不过尽管看起来很不喜欢辛美香,温淼还是加入了周末图书馆学习小组,成员数量一下子扩充到四名——如果算上那个老爷爷的话。

“How time flies(时光飞逝)!”温淼夸张地大声念出英语课本里面Jim写给李雷的信。

“嘘!”余周周瞪了他一眼,“图书馆里面不许大声喧哗!”

温淼斜着眼睛看了看看报纸的爷爷,笑了。

“整个阅览室就咱们四个,一个严重耳背,一个基本聋哑,剩下的也就你对我有意见,而我向来不在乎你的意见,于是……”他再次端起课本,油腔滑调地大声念道:“How time flies!”

阅览室的旧木桌很窄,余周周把腿伸过去,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温淼仿佛没知觉一样,仍然自顾自地问:“喂,周周,你说,韩梅梅是不是喜欢李雷啊?”

余周周差点儿没咬到舌头,余光盯着辛美香,对方仍然在和比热容、晶体、熔点战斗,对他们的对话恍若未闻。

于是她也伸长脖子靠近温淼,小声说:“可是我觉得李雷喜欢的是双胞胎Lily和Lucy……”

“没事儿,我觉得好像Jim喜欢韩梅梅,你记不记得上树摘苹果的那篇课文,Jim一个劲儿地在底下叫韩梅梅要小心,韩梅梅理都没理他,光顾着跟李雷哈啰来哈啰去,这一看就是……三角恋啊!”

余周周的脸朝下砸在了桌面上。

“孽缘啊,”温淼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摇头,“从第一课李雷站在中间说‘Jim,this is Hanmeimei.Hanmeimei,this is Jim’(吉姆,这是韩梅梅。韩梅梅,这是吉姆。)的那一刻开始,三个人的纠缠就已经注定了……”

余周周低头没理他。过了一阵子发现温淼不出声了,抬起头,看到他正忙着用自动铅笔在英语书上乱涂乱画呢。

明明只有两个头像的李雷和韩梅梅,被温淼在图案下方补上了身体——而且还牵着手。

余周周脸一红,突然想起什么了似的凑过去问:“温淼,你是不是思春了?”

温淼一个本子飞过去,气急败坏地大叫:“余周周!思春那个词是乱用的吗?”

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辛美香早就满脸通红,笔尖也停在第17题的题号上许久不动了。

老爷爷的报纸轻轻地翻过一页,安静的阅览室里面只有纸页哗啦哗啦的响动声。春光正好,外面随风拂动的柳条上冒出了一点儿新绿,只是一夜间的事情。

许多许多年后,余周周他们早就不记得Jim写给李雷的信到底都说了什么只有那第一句,“How time flies”,所有人都铭记在心。

时光飞逝。只有李雷和韩梅梅还在年复一年笑容满面地互相问候:“How are you ?”

只有他们的青春不朽。

11.五月天高人浮躁

五月,暮春初夏的风吹在脸上,温暖舒适,让人忍不住想要打哈欠蜷缩成一团,和屋顶上的猫咪挤在一起晒太阳、睡懒觉。初二下学期的第三届补课班,辛美香已经是B班第三排的学生。

很多不知情的人都以为这种巨变来自于某天下午毫无预兆的爆发。语文课抽查背课文,轮到辛美香的时候,大家依照惯例,在辛美香前面的女生坐下的瞬间,另一组第一排的女同学已经站起身了。

“为什么把我绕过去?”

辛美香的声音不大,却冷冽坚定。

然后在语文老师和第一排的女生还都在愣神的时候,辛美香已经开口背诵了。余周周从她的声音里面听出了很多复杂的情绪,单薄颤抖的嗓音里,是被紧张和兴奋所包裹的勇气。

她回头得意地朝温淼眨眨眼,好像辛美香是自己的一个非凡作品,此刻终于面世。

温淼仍然懒洋洋的,仿佛对辛美香的举动毫无兴趣。

没有人知道在这短短的四个月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辛美香仿佛破蛹而出的凤蝶,在初夏时节翩然振翅。她变瘦了,长跑让她的肌肤呈现匀称健康的微黑色,五官渐渐清晰立体,也不再穿那些廉价得让人看不出年龄段的衣服。

大家忽然发现,原来她是个长得很有味道的女生,瘦削的肩膀和下巴,透着几分凌厉。

余周周知道,其实自己也并不完全知晓辛美香付出的努力。想要脱离曾经的自己,就仿佛抽筋拔骨一样。她虽然也经历过各种各样的困境,可是那些毕竟都是外在的压力与不顺,她潜心等待机会卷土重来就好,不需要对自己改变太多,即使有,也是悄然无声的渐变,随着时间的累积。谁也不曾像辛美香一样,对自己这样狠。

仅仅只是为了变得更好吗?

自信起来的辛美香不会在余周周讲题的时候保持沉默。偶尔她会尖锐地打断,直言,这种方法太麻烦了,明明有更简便的算法。

温淼每每此时就会在一旁冷笑。

被抢白的余周周只能挠挠头,笑笑说:“哦?你给我讲讲?”

辛美香被调到第四排,和余周周、温淼那一组相邻,只隔着一个过道。开始有很多同学和她聊天,似乎大家在惊讶过后就迅速接受了这一改变,并且丝毫不记得自己当初是如何在闲聊时集体笑话过这个女孩。

余周周轻声对温淼说:“你看,成绩的确能带来宠爱。”

温淼伏在桌面上,脸埋进胳膊里,只露出半个脑袋,眼睛滴溜溜地转。

“可是你不觉得,这样有点儿可怜吗?”

余周周不愿意承认,然而辛美香身上的确有些东西,是她以前从来没有发现的。

比如,嘴角的那一抹冷笑。

六月末的某天早上,余周周和温淼一起抱着全班的物理作业本穿过行政区的走廊往班级走,迎面刚好碰上同样抱着作业本的沈屾。余周周咧嘴一笑正要打招呼,忽然听见远处的电铃声,似乎就来自学校附近的第四职业高中的教学楼。

电铃声响了很久,余周周从来没有听到过他们学校的电铃声如此嚣张地传遍四方。

“现在是九点钟,打的第几节课的铃声啊?收发室老头喝高了?”温淼向窗外不住地张望着。

余周周忽然想起了什么:“是中考!四职是中考考场,今天是第一门吧?”

她们三个人都安静下来,窗外并没有什么可看的,蓝天白云下,四职的教学楼背影安然伫立。

明年就轮到他们了吧!

余周周忽然想起前两天听说的考试信息:“我听说,师大附中的高中部会在中考前寻找全市统考前一百名的学生商量签协议,如果签了协议,就只能报考师大附中高中部,不过可以有十分的降分优惠。很多想考振华又怕落榜的同学最后都签了这个协议,折中保底。”

温淼点头:“我也听说了。”

余周周想了想,轻声问:“那如果是你们,会签吗?”

毕竟,十三中的学生想要考振华,不成功便成仁。而师大附中高中部确实也是非常好的学校。

温淼和沈屾同时开口。

“当然签啊!”“绝对不签。”三个人互相看了看,都笑了出来。

“周周,你呢?”

余周周摊手:“我不知道。”

她好像突然对振华不是那么执着了。

是因为太幸福了吗?

那年夏天,有一首叫作《勇气》的歌被班里的男生女生翻来覆去地唱。偷偷在放学后拖着手一起去网吧打CS的小情侣不约而同地哼着,“爱真的需要勇气,来面对流言蜚语……”

那年夏天,有四个花样美男让所有学生开始疯狂抢购VCD和娱乐杂志,只为了看一眼他们当中某一个人的消息。女孩子们不再彼此询问“你喜欢咱们班的哪个男生”,而是直截了当地划分派别,“喂,你喜欢道明寺还是花泽类?”

连温淼都直勾勾地问过余周周。

余周周红着脸,说:“《流星花园》我没看完……”

温淼惊奇地扬眉:“为什么?”

余周周摇头,死活也不说。

她要怎么告诉温淼?她正坐在客厅里面看电视,妈妈坐在一边削水果,齐叔叔也靠在沙发上看报纸,突然电视里面传来杉菜的尖叫。两个大人一齐望向电视机,正好看见道明寺把杉菜推到墙上扯衣服强吻的镜头。

杉菜肩头的衣服刺啦被扯裂,余周周的面子也刺啦被扯裂。

她面红耳赤地关上电视,齐叔叔在一边笑,向来不干涉余周周课余生活的妈妈这次抓了个现行,放下苹果走过来轻轻拍她的脑袋:“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以后不许看了!”

余周周欲哭无泪。这个该死的道明寺。

所以当大家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剧情和感情走向的时候,余周周只能闷头在纸上画圈圈。

学校里面也兴起了各种各样的F4团体,当然,也有些不走寻常路的,会起名字叫“四大才子”“十三中四少”等,总之离不开“四”这个数字。

余周周是从谭丽娜口中得知,他们年级也有自己的F4,其中,徐志强是“道明寺”。

想起徐志强那张马脸,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余周周捂着胸口问:“为
什么?”

“可能因为他最霸道吧……”

“那花泽类是谁?”

谭丽娜突然有些扭捏起来,半晌遮遮掩掩地说:“我也不清楚,听说是二班的慕容沉樟……切,你说他哪儿帅啊……”

余周周在心里冷笑:“哪儿帅你心里最清楚吧。”

她不愿意想起奔奔,那个见面不如不见的奔奔。或者说他早就不是奔奔了,只是一个顶着华丽姓氏、奇怪名字的不良少年而已。

余周周有那么一瞬间非常想要在满溢一室的氤氲暧昧中大喊一句:“你们都思春了吧!”

不过,青少年青春期心理卫生建设轮不到她来考虑。她需要担心的是她自己。

徐志强和女友分手,对余周周的追求卷土重来。

辛美香的转变让徐志强重新记起了余周周几次三番和他的较量。当面打小报告,拒绝自己的表白,现在又挡在他面前大喊“你凭什么打人”……作为十三中的道明寺,他有责任和义务尽快找到一个杉菜,而目光就死死地锁定在了余周周的身上。

送花,买中午饭,送零食,让各种小弟出去散播两个人交好的消息,一时间,许多外班的同学都会在课间休息的时候徘徊在门口想要看一眼“杉菜”的长相。

甚至连放学的路上都围追堵截。徐志强和一队小弟在她身后跟着,烦死人不偿命。

温淼有些担忧地说:“走吧,以后我送你回家。”

余周周感激地笑笑,丝毫没有考虑到,这让温淼陷入了十分危险的境地。很快,徐志强就放出口风,不码上二十个人打得温淼满地找牙,他徐字倒着写。

温淼如常来上学,听余周周提起徐志强的宣言,只是笑笑。

其实不是不紧张的。余周周能看得出,可是他仍然硬撑着,用满不在乎的笑容掩饰着恐惧。

她忽然很心疼。

体育课自由活动,余周周远远看到温淼被一群不认识的男生围了起来,而六班其他的男生都事不关己地在远处观望,一个个都是缩头缩脑的样子。血冲上头顶,余周周一个冲刺就扎进人堆里,毫不费力地找到温淼,挡在他的身前。

领头的徐志强抱着胳膊,眯着眼,歪着嘴,还学着古惑仔的样子叼了一根牙签在嘴角。

“不关你事,让开,老子今天非教训他一顿不可,让他没眼力见儿给我添堵!”

每当需要保护别人的时候,余周周总是有无穷的勇气。那一瞬间她甚至不着边际地溜号了,想到被打得经脉尽断的星矢,也总是一在脑海中想起亲人朋友的时候就会小宇宙大爆发。主角的力量永远来自于对别人的爱和保护,不是吗?

她有些兴奋地笑了,余周周你看,你果然是主角的命。

“徐志强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无理取闹没完没了,我饶不了你!”“哟,你想怎么饶不了我啊?”徐志强说完就一脸猥琐地笑,周围的狗腿子们也很捧场地赔笑,一时气氛非常和谐。

“温淼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敢动他一根毫毛,我就,我就……”余周周在肚子里搜刮半天找不到词汇,于是用最大的力气叫道,“我就给你告老师!”

全场有三秒钟的静默。

然后狗腿子们欢乐开怀,笑得山河变色。余周周回头,看到危机中的温淼竟然也一脸“别说我认识你”的无奈。

徐志强却用一种非常欣赏的表情盯着她,笑容诡异。余周周又想起一年半之前他牵着她的手作出的那番深情款款的告白。

“愿意做我的杉菜吗?”徐志强目光炯炯。

所有人都在看她。

余周周一字一顿:“杉,你,姥,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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